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月前，被称为“凡客遗孤”的北京如风达快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如风达”)发布了一则“运行异常动态公告”，称暂停公司部分业务，引起轩然大波。数千名承运商的代表随即来京“讨薪”维权。据不完全统计，如风达尚有3000万元左右的款项未支付给承运商，另欠全国各地数千名员工工资达数月。
值得关注的是，这家前身为凡客诚品自建物流部门的公司，在被中信股权投资中心(以下简称“中信上海”)接手后90天内三度“易主”。根据《中国经营报》记者拿到的一份合同显示，先是在10月10日中信上海旗下公司江苏万隆华宇物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宇物流”)以1元的价格将全部股权转让给当时成立仅两个多月的橙联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橙联控股”)，后在不足90天内又再次将全部股权正式转让给通用物流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通用物流”)。
另据橙联控股相关负责人向记者透露，早在2018年7月，通用物流就已经对如风达开展了调查，且在9月28日橙联控股便与通用物流签署了关于如风达股权转让协议。也就是说，橙联控股在还未拿到如风达100%股权就已签署了股权转让合同。
一位如风达的内部人员告诉记者，如风达原本有落地配、仓储、国际快递、物流数据系统四大块业务，橙联控股在1元得到如风达股权之后，在成立不到三个月内就将其变卖，意图可能是想将如风达业务重组，将仓储、国际快递以及物流数据系统三块有盈利能力的项目装进橙联控股，然后将债务累累的落地配项目留给如风达再将其甩包。另据承运商反映，目前除落地配业务外，承运商与如风达其他三块业务的交易往来均已变更为橙联控股。
目前，通用物流和橙联控股正在相互“踢皮球”。近日，通用物流向橙联控股发布了《合同终止通知函》，称如风达的经营发生重大变化，与签订时经营情况不一致，终止股权转让的履行。而橙联控股方面则向本报记者表示，如风达欠薪以及业务暂停系因现股东通用物流自3月起未及时补充如风达运营资金所导致。目前针对通用物流不履约行为已启动对通用物流的仲裁、诉讼等一系列必要的法律行动。但对记者提出的1元转让合同等相关问题橙联控股未做出答复。
欠薪倒闭
4月7日，记者来到如风达总部，该大楼已经被保安人员封锁，而大楼墙上原本显眼的“如风达”字眼也已被拿掉。如风达的门口粘贴着物业的缴费通知单以及解除合同通知书，该通知单显示，如风达公司已欠房东北京经开工大投资管理有限公司117.89万元，另欠物业公司15.64万元。
有来讨薪的承运商向记者表示，他从去年9月就未收到付款，与如风达的工作人员沟通后也是一拖再拖，所以只能由自己的公司以及旗下司机自行垫付运货款，由于旗下司机因如风达的欠款迟迟未收到工资，甚至引发了与其激烈的身体冲突。另有如风达各地的工作人员也对记者表示，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工资，社保医保等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断了。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如风达欠承运商至少超过3000万元。另欠全国各地数千名工作人员的工资数月不等。
4月7日当天，如风达的现任经理应航也被众多讨薪者堵在房间里。记者敲应航所在的房间想要进行求证，但其以要休息为由拒绝了采访。不过有内部员工告知记者，应航宣布如风达将于4月8日正常营业。
4月8日记者再次来到如风达总部，发现其仍未正常营业仍有保安封锁总部。不过有如风达高管向记者表示公司已经成立了应急小组，正在积极主动地解决问题。但具体如何解决不予置评。另有内部员工透露应急小组确实8日已来到总部办公，应航也正在与股东等进行电话会议进行协商。
同时，记者看到有劳动保障局工作人员前来进行协调但无果。于是众多讨薪人士决议向政府各个部门进行维权，包括国资委以及北京司法部等进行信访。相关政府部门人员表示，政府部门优先解决员工欠薪等问题，员工也可以在公司注册地和事发地申请劳动仲裁，如对仲裁结果不满意可以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调取公司资产进行调查。至于承运商可向法院提起诉讼。
多次易主
随着如风达千万级别债务情况的持续曝光，其背后频繁易主，股权多次转让的情况也逐步浮出水面。资料显示，如风达的法律主体至少变更过3次。
如风达快递成立于2008年4月，前身为凡客诚品自建物流部门，在凡客诚品发展的鼎盛时期被视为旗下最具潜力的资源之一。2013年，凡客深陷“追债门”、裁员20%的困境。尽管在2014年获得了雷军领投的1亿美元投资，但凡客已无力养一支数千人的物流团队。于是在同年6月，如风达被中信上海全资控股的公路快运企业天地华宇收购。
“被中信上海收购之后，高层也进行了大换血，迎来了比较多的改革措施，但是还是无力回天。这是由于如风达是直营模式，人力成本等也较高。根据如风达的财务报表显示，每个月至少亏损1500万～2000万元。天地华宇注资9个亿，在2018年烧完之后就想变卖。”有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
根据记者从内部获得的一份合同显示，天地华宇旗下的华宇物流于2018年10月10日正式向橙联控股1元转让如风达100%股权。之后，橙联控股又以4500万元的价格将如风达100%转让给通用物流。值得关注的是，早在2018年7月，通用物流就已经对如风达开展了调查，且在9月28日橙联控股便与通用物流签署了关于如风达股权转让协议，之后在2019年1月正式将如风达转让给通用物流。也就是说，橙联控股在还未拿到如风达100%股权就已签署了股权转让合同。
而更为让承运商和员工所不满的是，如风达的新股东通用物流法人似乎是个“老赖”，为何要将如风达交给老赖也是众多维权人士急需想要得到回应的问题。据了解，通用物流的法人应航在 2015年11月10日至2018年8月27日期间，连续7次因“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被列入失信人名单。根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的信息显示，不仅如此，3月12日，深圳市通用物流有限公司曾因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遭到法院的强制执行。
另外，记者注意到，根据天眼查显示，橙联控股于2018年8月6日成立。且华宇物流的法定代表人杨铸、董事聂磊、张迎昊分别对应橙联控股的董事、董事长以及总经理的职务。
上海创远律师事务所律师许峰律师向记者表示，两家公司高管高度重合涉及关联交易，1元转让的情况可能是由于债务非常多，净资产为负的或者0。转让价格低且目前出现百万级别的欠款，确实是有转移资产逃避债务以及规避转让的税收问题等嫌疑，对债权人来说可能造成损害，建议债权人及时主张债权。另外，股权转让更多是自治层面的，他的法定代表人失信但并不影响他受让股权。
另外，许峰告诉记者，橙联控股还未拿到如风达100%股权就签署了股权转让合同。可能是合同的具体条款有所约定股权在谁名下，是否代持，是否有权处置。但如果对方不知情，可能会涉嫌违约。
新老股东各执一词
针对如风达上述情况记者求证橙联控股，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作为如风达的原股东对此高度关切。对于当前如风达的员工和供应商所遇到的困难，我们也深表同情和关注。如风达欠薪以及业务暂停系因现股东通用物流自3月起未及时补充如风达运营资金所导致。因为根据《股权转让协议》约定，如风达公司在自2018年10月1日起的日常经营产生费用(包括但不限于支付员工薪酬、正常采购、支付供应商款项)和相关损益(包括但不限于债权债务)均由通用物流承担。
其进一步表示，2018年7月，通用物流开始对如风达公司进行前期调查，橙联控股于9月28日与通用物流签署了关于如风达股权转让协议，11月起，通用物流开始为如风达注入流动性资金，并于2019年1月7日将如风达的100%股权过户给通用物流，在工商行政部门办理了股权变更登记之后，原如风达管理层更换为通用物流人员，靳燕担任如风达执行董事兼法定代表人，应航担任经理，魏东担任公司监事。
不过通用物流也向橙联控股发布了《合同终止通知函》，该通知函显示，因《股权转让协议》签订生效后，如风达的经营发生重大变化，与签订时经营情况不一致，终止原协议的履行，已经履行的部分由双方恢复原状，即贵司将我司已经支付的股权转让价款返还至我司，我司将持有贵司的股权变更登记恢复至贵司名下。
而橙联控股负责人表示，通用物流尚未将全部股权转让款支付至橙联控股，我方经济利益也因通用物流股东拒绝履行付款义务而受到侵害。所以橙联控股已启动对通用物流的仲裁、诉讼等一系列必要的法律行动。
在业内人士看来，目前橙联控股和通用物流正在“踢皮球”，谁都不愿意支付巨额债务。在两家公司的拉锯战中，被欠薪的工作人员以及承运商将成为最大的受害者。另外在他看来，物流的发展还是依靠社会的基础设施建设，共同依赖于公共资源，物流公司在时效、仓储等方面的差异其实并不明显，随着头部企业不断地进行整合，末端落地配的服务才是最具竞争的盈利点。虽然目前如风达在落地配上的人力成本投入较高，但从长远来看，是可以持续发展并赢得制高点的。问题在于，是否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设了资本迷局进行不当交易从而让如风达陷入了泥潭?
不过随着“中国快递业黑马”全峰快递遇网点瘫痪、员工讨薪，以及国通快递经营困难严重亏损并已处于停工状态，安能物流战略性放弃快递业务以来，物流行业似乎迈入了寒冬。中国交通运输协会新技术促进分会专家解筱文认为，基于市场现状和时代要求，快递物流企业正在走过粗放竞争的发展阶段，正在向高质量发展方面迈进。在为数不多的快递头部企业规模化、集约化、资本化发展之下，企业的生存空间正在不断缩减，面临新的整合和重组，如何转型和“站队”将是这些企业发展的艰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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